那只唤作“丑丑”的猫
------- 赵 青
在这样一个阴郁的下午,又想起了丑丑,内心一阵怅然。毕竟丑丑才离去不到半年,即便又有一只小猫已走进我们的家庭,但丑丑还是被常常提起,孩子们每次和这只可爱有余、聪明差一点丑丑的小猫玩闹嘻戏之时,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丑丑和我们度过五年多的点点滴滴。
丑丑是被他流浪的母亲遗弃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那位好心人在网上发了领养信息,丈夫和女儿带它回来时,只有一个多月大的样子吧,黄、白、灰三种杂乱的毛色,粗短的四条小腿,警惕的眼神里透着对未来不确定的惶恐。女儿说“这么丑的一只小猫,就叫丑丑吧”。刚到家里,丑丑总是躲在沙发底下,任凭孩子们用各种逗猫工具和美味引诱它,他都坚决不肯出来。于是,那段时间,每次父子三人总是像搬家一样,挪开茶几、搬开沙发,才可以抓到那只随时准备逃走的小猫。这样差不多一个多月的相处,它的警惕性随着孩子们的爱抚逐渐消除。我们也发现“丑丑”一点也不丑,优雅的步伐、孤傲的眼神,最令人惊奇的是它已于常猫的聪明:没有任何指引,它会找到它专属的厕所,即使是躲在沙发下的最初几天,它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溜出来去它的厕所大小便,它还会把孩子们扔出去的线团叼回来,一次次和孩子们互动玩耍,如果孩子们不去理会它, 她便用爪子将线团推到她们的手边,以期继续和它玩耍。
在丑丑六七个月大的时候吧,它常常蹲在六楼的阳台上,长久地盯着外面飞翔的小鸟,小脑袋忽左忽右随着鸟儿的上下翻飞东张西望。待鸟儿飞走时,它便一脸怅然地离开阳台。介于丑丑曾经是一只流浪猫,我们商量后决定,以一种“散养”的方式让它在户外找回自由的快乐!我们坚信这样一只聪明的猫,经过训练后能找回家,而不会丢失的。最初带它出去,没想到它却没出息的样子,赖在猫包里死活不肯出去半步,经过孩子们一次次耐心地将它推出去退回来,它终于惊惶的匍匐下身子,在草地上左顾右盼跑出去五步退回来三步地在我们周围活动了,这样不到一个月的训练,它已是每天晚上立在门口迫不及待地唤我们开门出去玩耍的散养猫了,而后会在晚上11点多或者第二天早上6、7点钟跟着晚归或早出的人窜进门厅,一路顺着楼梯跑到六楼家门口,唤我们开门。有时候陪着它在小区里面散步时,看着它在草地里打滚的树干上跳跃、飞檐走壁的时候,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觉的宠物医生“不能散养”的警告不听也罢。
就这样,在我们陪着孩子们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逐学校而居的五年里,搬了三次家。丑丑一直跟随着我们从城南到城东又到城西,每到一处,我总会带着它在新的环境里遛上两三次,再领着它从楼梯上找到家门口,于是在此后的日子里,它出去玩耍后总会在几百户的小区找到我们。在女儿高二、高三的那两年,它时钟一样地在早上六点多跟随女儿下楼,陪着女儿到校门口,它再返回小区院子的假山上玩,女儿放学后,“丑丑!”,它便飞奔而下,跟着女儿上楼,几乎每个晚上,它都陪着女儿学习到深夜。
可是这样的“散养”给它带来自由的同时,也带来许多危险。我们第三次搬家到小女儿学校的附近,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因为院内的老年人时常给野猫喂食,所以小区里面有许多的野猫野狗,经常在院子里活动的就有五六只,丑丑的到来,无疑打破了这里原有的猫界的格局。我领着它散步时,常常会与院中的猫不期而遇,便相互呲着牙嚎叫着威胁对方,那些日子里,丑丑是不愿出去了。蹲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忧伤地望着窗外,即使出去,晚上也很早就回来了。然而即便是这样,有一天晚上,丑丑惊惶地回来后,又转身冲着门外嚎叫,尾巴的毛都竖起来,鼻子上带着明显的伤痕,耳朵也被咬了一口,第二天,我们带着受伤的丑丑去看医生,医生再次警告“不能散养”。
在家蛰伏了一周的丑丑,即使鼻子上留下一道难看的伤疤,耳朵也缺了一角儿,还是禁不住外面自由世界的诱惑,看着它祈求的眼神蹲在门口,也不忍心不让它出去了。于是丑丑又开始在院子里出没。我们只好一听见猫打架的声音,就赶快跑出去看看有没有丑丑,就这样过了半年多,院子里尤其是我们房子周围的野猫明显少了。看来,丑丑的那一场搏斗巩固了他的地盘,甚至于房子西侧通往一片树林的围墙,之前一直被一只很壮实的黄猫雄踞着的,现在丑丑也可以在上面自由的行走,也可以泰然地伏在墙上,盯着旁边树上的鸟儿了。也有几次,我们看见它在墙上嚎叫着吓唬一只企图靠近这堵墙的猫咪。
五年多的时光,丑丑已成为家庭的一员,我们出差在外打电话回家问候时,问过孩子们后,总是会加一句:“丑丑干啥呢?”“丑丑在睡觉”“丑丑出去玩儿了”.......上大学的女儿总是用给她的生活费,三天两头给丑丑买猫粮、驱虫药什么的,不惑之年的丑丑已经没有小时候那般淘气了。常常跟着我在小区里散步,人们都很惊讶我领着一只猫在散步,感叹我在菜场里买菜,这只猫安静地蹲在门外等待,连宠物店的医生都惊讶我们五年来,在喧嚣的城市里面散养着一只猫,我们也不再担心他会丢失,女儿总是说,等她大学毕业,无论在哪座城市工作,都要把这只陪她高考的猫带走。
直到半年前,我去北京出差的第二天,它一夜未归,第三天丈夫出去呼唤它,依旧不见踪影,孩子们慌忙的出去找。在距离我们的房间不到20米的草丛里,躺在那里的丑丑两眼空洞的望着天空,浑身湿透的毛一绺一绺沾满杂草,从尾巴竖立起来的毛判断,丑丑是死于一场失败的战斗......
四十九天后,当我从猫市的笼子里抱出这只瘦弱的小猫咪,它将毛茸茸的小脑袋贴近我的脸,没有丝毫的陌生,我的眼泪滴在它湿凉的鼻尖上,它抬起头,一脸疑惑的“喵”了一声。